二楼廊道挂着几盏灯笼,点着微弱昏黄的烛火。顾予轻将客房门推开时,这缕光线顺着渗透进去,将屋内的模样映照了个大概。
这客房十分朴素,里间摆设一眼可见。正中间摆着一张有些裂痕的木桌,另配四方矮凳。再往里就是床榻,再无旁的大件物什。
顾予轻打量了一眼客房,牵着秦至欢走了进去。木桌放着一盏旧烛灯,并一个点灯的火折子。她抬手将烛灯点好,将背上背着的长匣放在桌上。这东西是顾灼之早前为问刀门大喜备好的贺礼,她并不知道里头装了些什么。
等她点好烛灯,秦至欢回身关上门。
顾予轻盯着桌面看了一眼,只见这上头面上虽然光洁如新,但仔细一看桌沿边上落着细细一层灰,还结着蛛网,像是许久不曾有人用过的东西刚被人临时清理过。
她又去瞧了瞧床榻,被褥还算干净,是换好的新的,并无脏污。她仔细查探了一番这才拍了拍床榻对着秦至欢道:“这里有几分古怪,你今夜委屈一下合衣而眠罢。”
秦至欢就站在桌前将顾予轻的这几番动作尽收眼底,烛火的微光在她脸上落着半边光影,映衬她眼中含着的笑意。
她倒是想随着顾予轻的示意去榻边与她共眠,毕竟这几日她都与顾予轻同处一榻。只是今夜恐怕不行,她的气息实在太令人觉着安稳,轻易就能让秦至欢陷入深眠。
秦至欢索性盘腿坐在凳上,作运功打坐的姿态,声音带着调笑却又温柔极了:“虽然我知阿予十分想与我同床共枕,但小心为上,今夜我只在这守着你睡就好。”
秦至欢的这一番话顾予轻并不意外,甚至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。她本也打算让秦至欢安眠,自己守夜,只是她同样也知秦至欢定会与她存了一样的心思。
两人赶了一日的路,纵有武功傍身,也倒底肉体凡胎,总归是少不了疲倦的。与其在这论今夜谁来守夜,倒不如尽早歇息,也好早些将她换下。
顾予轻翻身上了床榻,腰后的剑被她取下摆在手边。合眼前对着秦至欢道:“两个时辰后唤我。”
秦至欢明白她的意思,并未推拒,只笑道:“好。”说着,她又接了一句,“今晚你欠我一回,我先记下,以后定叫你补回来。”
顾予轻阖上的眼又睁开来,她侧了侧身迎着烛火去瞧秦至欢,道:“我怎不知……我又欠你什么了?”
秦至欢哼笑一声,道:“阿予方才言说‘摸够了么’,不就是在许我摸到够为止么?不过今夜是暂且难够了,当然只得先记下日后再论。”
“歪理。”顾予轻低声回了她一句。她虽如此言说,语气却无半分斥责。
不知对面的秦至欢有没有看清她眼中胜过烛影月色的柔软。
秦至欢没再说话,顾予轻已经重新阖上眼,连气息都渐渐安稳平缓下来。她仍是侧身躺着,秦至欢可以将她的眉目看得清楚。
她如此看着沉寂下来的顾予轻,目光一瞬都不曾移开。她脸上的笑意不知什么时候收敛了干净,心尖忽然无端刺痛了一下,像是发了怔,她起身行至床榻边。
秦至欢沉默地站了半响,才将手探过去轻轻搁在顾予轻鼻下,有温热的气息轻扫过指尖。她恍惚了一瞬,竟产生了一种这个动作她已然做过数次的荒谬感。
她不是傻子。这段时日顾予轻对她态度的突然转变,偶尔看向她时眼中的晦涩难言,初雪日疏云山上的种种,都太过可疑了。
不只是顾予轻……还有她自己。那日她眼见那柄刀从林中射出,直冲顾予轻而去,她不顾一切去拦,拼尽全力却还是错过了。